——以格魯、薩迦、噶舉三派為例
【摘要】藏傳佛教寺院在歷史上作為藏區(qū)各地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為傳承其教義、控制龐大的僧尼隊伍以及強化寺院的政治、經濟、文化及司法等功能,發(fā)展出了系統(tǒng)而又龐雜的內部管理模式。這一模式根據宗派的區(qū)別又有不同的特征??偨Y歷史經驗,加以分析與研究,有助于全面加強和創(chuàng)新寺廟管理,構建寺廟管理的長效機制,維護藏傳佛教領域的和諧穩(wěn)定。
【關鍵詞】寺院(廟);內部管理;特征;啟示
the Traditional Internal Management Mode and Its Characteristics
of Tibetan Buddhist Monasteries
[Abstract] Tibetan Buddhist monasteries were the center of politics, economy and culture of Tibetan areas in
history. In order to pass on their teachings and control of a large team of monks and nuns, as well as to strengthen
the political, economic, cultural and judicial functions of monasteries, it had developed a systematic and complex
monasteries internal management mode. And according to different schools of Tibetan Buddhism , this mode
have different characteristics. This article focus on how to better integrate the traditional management mode and
modern management concepts, so that the monasteries better to adapt to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the politics and
economy of Tibet autonomous region.
[keywords] Monastery, internal management, characteristics, revelation
政教合一制度下的寺院作為藏傳佛教的重要載體,既是宗教和寺院集團自身的管理者和統(tǒng)治者,又是藏族地區(qū)社會的主要管理者和統(tǒng)治者。寺院作為三大領主之一,是維護宗教特權,鞏固政教合一制度的最堅定和強大的社會政治組織和精神力量。與此相應形成的寺廟內部的管理模式對藏傳佛教的存續(xù)和發(fā)展影響深遠。對藏傳佛教寺廟內部管理制度歷史和規(guī)律加以考察和研究,把握其內在特征,對加強和創(chuàng)新寺廟管理,構建寺廟管理的長效機制,積極探索建立符合當下西藏實際、有西藏特點的寺廟管理體系,引導藏傳佛教與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具有重要意義。
12世紀后,隨著藏傳佛教以祖寺為中心的各教派相繼出現,僧尼這一以宗教為職業(yè)的社會階層也在藏族地區(qū)不斷發(fā)展壯大。致使一些主要寺院不斷擴建,而祖寺創(chuàng)建者的弟子和再傳弟子又在各地興建寺廟,從而寺廟的數量不斷增多。使寺廟隨后在藏族地區(qū)成為一種獨特的社會文化實體。西藏宗教集團和世俗貴族相結合而形成“政教合一”制度以后,寺院集團遂成為西藏社會的上層統(tǒng)治階級,而寺廟逐漸成為各地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為傳承教義和進一步控制龐大的僧尼隊伍,強化寺院的政治、經濟、文化和司法等功能,藏傳佛教不同的宗派根據各自的特點和傳統(tǒng),發(fā)展出不盡相同的寺廟內部管理方式。
一、藏傳佛教傳統(tǒng)寺院內部管理的不同模式
(一)格魯派
根據歷史資料的研究現狀,格魯派寺院內部健全的組織機構和嚴格的管理制度,是五世達賴在清王朝和蒙古人的扶持下取得西藏政教合一制度的領導權后建立并逐步完善起來的。其中藏傳佛教格魯派六大寺院最具有代表性或典型性。我們就以拉薩的三大寺為例,對格魯派寺院的傳統(tǒng)管理模式作以歸納。拉薩三大寺的管理體制和機構主要由措欽、扎倉、康村和彌村四個部門構成。
1、措欽
對拉薩三大寺而言,“措欽”是寺院機構中的一級部門,也是寺院的最高權力中心,以“拉吉會議”的組織形式來集中或行使寺院權力,其中奉行“赤巴”負責制,同時設立“措欽吉瓦”、“措欽協(xié)熬”、“措欽翁則”四個不同分管的僧官來共同管理整個寺院的內外政教事務。
“赤巴”即“法臺”或稱“總法臺”,是掌管全寺一切宗教活動和內外事務的總負責人,主要在大經堂舉行的重大法會上顯示自己的至上宗教權利。“赤巴”這一僧官是在全寺主要扎倉堪布中推舉具有淵博佛學知識、德高望重的高僧來擔任。任期沒有嚴格的規(guī)定,甚至在歷史上出現由寺院大活佛長期擔任“赤巴”職位的現象。比如,第二世至第五世達賴喇嘛曾出任哲蚌寺“赤巴”,歷代嘉木樣活佛常任拉卜楞寺的赤巴,等等。
措欽吉瓦,主要負責管理全寺的財物或后勤工作,他在寺院內充當大管家的角色。因此,擔任這一職位的僧官堪稱寺院內部機構中的后勤部長。
措欽協(xié)熬,是負責執(zhí)行寺院里規(guī)定的各項清規(guī)戒律的高級執(zhí)法僧官。全面負責全寺僧紀糾察工作。同時,這一僧官還有特權審理寺院所屬百姓的糾紛案件等。
措欽翁則,主要負責管理以寺院大經堂為中心舉行的各類宗教活動。比如,從日常性僧眾誦經等宗教儀式到舉辦大型法會等宗教活動。
2、扎倉
扎倉是三大寺機構中相對獨立的二級部門,實行“堪布”負責制。“堪布”一詞在宗教術語中有師傅、大師、親教師等多種含義。各扎倉的堪布也是喇吉會議的成員。擔任這一僧官職位的高僧是寺院中各個扎倉的權威主持人,相當于漢傳佛教寺院中的方丈或大和尚。由于擔任堪布這一僧官應具備淵博的佛學知識,因而必須是寺院或扎倉中最有學問的德高望重的高僧,所以在三大寺中擔任“堪布”這一僧官的僧人大都是獲得宗教格西學位的高僧大德。
格貴,主要掌管各個扎倉僧眾的名冊和紀律。實際上,“格貴”是負責維持僧團清規(guī)戒律的寺院執(zhí)事,歷史上三大寺的格貴在巡視僧紀時,常隨身攜帶鐵杖,所以也被稱為“鐵棒喇嘛”。
翁則,是掌管各個扎倉經堂內的誦經功課和宗教儀軌的僧官。由于“翁則”常要在法會上指導僧眾誦經或親自領誦經文,一般由熟悉各類經文且聲音宏亮的僧人來擔任這一僧官。
郭聶,是掌管各個扎倉的所有財物的僧官。
3、康村
這一機構設在各個扎倉之下而成為扎倉的下屬單位。如哲蚌寺4個扎倉中,屬郭莽和羅塞林兩個扎倉規(guī)模最大,以下分別設有16個和24個康村。其管理體制則類似于扎倉,采取堪布負責制。
4、彌村
“彌村”是康村的下屬單位,又是三大寺機構中最基層的組織單位。也可以將其界定為寺院機構體制中的四級部門。從管理體制上看,各個“彌村”作為寺院的基層組織單位,其內部實行“格甘”責任制。假如把寺院視作一個相對獨立的社會組織,那么每個“彌村”就是其中充當社會細胞的家庭,而“格甘”則是負責管理這個家庭的一家之長。
類似于三大寺等格魯派的大型寺院,通過以上系統(tǒng)的組織機構和較為健全的管理制度,在西藏各個地區(qū)有條不紊地運行擁有成千上萬名僧眾的龐大宗教機構。需要指出的是,類似三大寺這樣的超大寺院,在其下面還有上百座屬寺歸其管理,也就是與它存在著隸屬關系。對于這些中小型寺廟,則通過派遣“堪布”的機制,在下屬寺院實行“堪布”負責制,從而在各個寺院之間建立隸屬關系,直接服務于舊西藏的政教合一制度。除此之外,對于一些寺屬的莊園,也需要派出僧人進行管理。
(二)薩迦派
薩迦派在元代發(fā)展出了較為系統(tǒng)的寺院管理模式,經過幾百年的延續(xù)和發(fā)展,西藏民主改革的時候,已經發(fā)展出一套完備的政教結合的管理模式。西藏政教合一制度是在元代形成的,薩迦寺作為這一體制形成初期的政教中心,也代表了薩迦派管理寺院的主要模式。據《薩迦世系史》載,公元1265年,八思巴返回西藏后,在原有的基礎上,完善了薩迦寺的管理制度,設置了各種官職,使薩迦寺的政教職能進一步強化。這一管理體制也為后來甘丹頗章所參考和繼承。作為薩迦寺的座主或法王,以他為中心形成了以下13種官職和隨從,便于管理所有政教事務。這些官職有:
索本,管理飲食的官,實際可參與政教管理,職權較大。
森本,意思是管理臥室、服裝的官職。
卻本,管理佛法儀式等的官職。
杰本,負責接待等的官員職。
譯本,管理文書、檔案等的官職。
佐本,管理財務的官職。
塔本,負責安排具體飲食的官職。
甄本,負責向導等的官職。
丹本,負責安排法會、儀式等的座次的官職。
迦本,管理搬遷等的官職。
大本,負責管理馬、車等的官員。
左本,管理寺院、豀卡牲畜的官職。
齊本,負責保管藏獒的官職。
這些職位其實不只限于其表面稱謂,因為他們是座主的貼身侍
衛(wèi),在實際履職過程中,權限往往大于實際官職,是協(xié)助薩迦座主管理宗教事務的主要人員。薩迦寺在后來的發(fā)展中,屢經分裂、重組,使寺院的管理模式也發(fā)生了一些變化。
八思巴時期,薩迦寺已經分為了東院、西院和上院三個部分。各院歸不同的上師管理,并且服從寺院座主的統(tǒng)一管理,而寺院座主,或稱為薩迦法王則由三院輪流擔任。到后來,薩迦寺又劃分為4個喇讓,這4個喇讓就是細脫喇讓、拉康喇讓、仁欽崗喇讓以及都卻喇讓。各喇讓都有自己的座主,并以父子相承,但仍有總的薩迦寺座主。隨著歷史的發(fā)展,后來只剩下都卻喇讓這一支。在薩迦寺座主第48代時,都卻喇讓這一支又分為彭措、卓瑪兩個頗章,座主由兩個頗章的長子輪流擔任。
西藏民主改革時,據稱薩迦座主已傳至第82代。薩迦寺分為南、北兩寺。南寺屬于顯宗院,下有堆瓦扎倉和參尼扎倉;北寺為密宗院,只設盤藏一扎倉。薩迦寺座主,即薩迦法王為南、北二寺最高領袖和管理人。但具體管理宗教事務者為“堪欽”。堪欽選舉時,主要看其學識,而不重其資歷,任期不定,卸任后稱為“堪蘇”。寺院的重要行政事務,則由堪欽和薩迦佐巴商量后報請薩迦座主批示??皻J主持南北兩寺聯(lián)合舉行的各種宗教儀式??皻J和佐巴是寺院措欽一級的職務,其下有南、北二寺的二級管理層。
南寺事務均有“協(xié)扎堪布”主持,設有翁則、基索、洛本、曲陳巴、茶官、擦斯巴、門官等職務。在上述人員中,基索康負責人主要職責是,管理寺廟物資的收支工作,其次,還對寺院的寺規(guī)戒律和寺院生活進行監(jiān)督和管理。洛本就是上師的意思,是南寺各扎倉的導師,一般有6人。曲陳巴的職責主要負責維持寺院的清規(guī)戒律,相當于格貴。擦斯巴相當于飲食監(jiān)督人員。南寺因來源區(qū)域不同而把僧舍分為16個不同的區(qū)塊,稱為“十六大林”。“林”是薩迦寺的三級組織。每個林有一位負責人“林本”,是監(jiān)管各自所屬林的戒規(guī)戒律的僧人。林本要由能完成各項勞役、熟諳佛經、嚴守清規(guī)戒律的老僧擔任。
在以密宗院為主的薩迦北寺,僧人人數相對南寺較少。繞強巴一職負責密宗院的所有事務。其它職務有寢殿官、嘉措洛本、各修行院堪布、翁則、扎倉卻本、卻陳巴、茶官、擦斯巴等。寢殿官和嘉措本洛總攬寺內各項事務,嘉措本洛又是密宗院的金剛上師。北寺扎倉卻本的職責與南寺基索的職責相同。其它職務與南寺基本一致。
(三)噶舉派
噶舉派形成于12世紀,支派繁多,有“四大八小”之稱。噶舉派的一些支派由于在歷史上雄踞一方,或曾一度掌握西藏地方執(zhí)政權而影響較大,如帕竹噶舉派、蔡巴噶舉以及止貢噶舉等。噶舉派有的支派已經失傳而不復存在,目前仍存續(xù)而且影響頗大的派系有噶瑪噶舉和止貢噶舉。噶瑪噶舉派是藏傳佛教中采取活佛轉世相承的最早,也是目前為止傳承最久的一派。噶瑪噶舉的活佛轉世制度建立后,其它派別才爭相模仿采取轉世制度。
噶舉派的寺廟內部管理體制與藏傳佛教其它宗派基本相似,寺內有協(xié)扎堪布、翁則、格貴、洛本、基索(哇)、第巴等職務。與薩迦派相似,噶舉派較為顯著的特征是寺廟管理分兩套班子實行,一是以“協(xié)扎堪布”為主的顯宗學經院;另一個是以“主本”為主的密宗修行院,稱為“主康”。顯宗院和密宗院各自有一套管理班子,而寺院總的事務則由“基巧堪布”負責。寺院措欽一級的職務還有措欽翁則、措欽格貴、基索等職務,與薩迦、格魯等派無大別。
歷史上,噶舉派寺廟的管理在形成穩(wěn)定機制前,寺廟座主的傳承出現過兩種不同的形式。一是以血緣為主的父子、叔侄、兄弟等形式相傳;二是以活佛轉世的形式傳承法座。噶瑪噶舉派早在公元1283年,在第二世噶瑪巴噶瑪拔希圓寂后,便開始了其轉世系統(tǒng)。這使該派的寺廟傳承機制也得到了很好的解決。在后來的發(fā)展中,噶瑪噶舉始終圍繞噶瑪巴這一轉世系統(tǒng),宗派勢力久盛不衰。屬于第一種形式的可見于早期的蔡巴、拔戎、帕竹、達壟、止貢等派的歷史中。在后來的發(fā)展中,以家族傳承形式為主的派別,絕大多數也隨著家族勢力的削弱和家族絕嗣等緣故,陸續(xù)衰敗下去,直至絕亡。而止貢噶舉派于公元17世紀開始采取活佛轉世的形式,來解決因居熱家族衰微而帶來的寺廟傳承和管理問題。這也是止貢噶舉一直存續(xù)和傳承下去的一個重要原因。
在止貢寺歷史上,除了曾由堪欽古熱瓦和覺儂巴等在非常時期出任寺院座主作為過度外,一直由居熱家族成員擔任主持。到了第二十三任座主貢覺平措后,居熱家族血統(tǒng)斷絕,開始采用寺院活佛轉世制度,并形成兩個轉世系統(tǒng)。第二十二任座主和貢覺平措為兄弟,且都沒有子嗣。于是在第二十二任座主圓寂后,貢覺平措為其尋找轉世靈童,并使之成為了第二十四任座主,其系統(tǒng)被稱為“切倉”。貢覺平措圓寂后,是由第二十四任座主為其尋的轉世靈童,后來成為止貢寺第二十五任座主,其系統(tǒng)稱為“瓊倉”。兩個轉世系統(tǒng)的活佛互為師徒,輪流擔任寺院座主。止貢寺共有六個拉章和八個活佛轉世系統(tǒng),但寺廟座主只能由上述兩個轉世系統(tǒng)擔任。
二、藏傳佛教傳統(tǒng)寺廟內部管理模式的特征分析
格魯派在歷史上汲取其它宗派相關經驗的基礎上,發(fā)展出系統(tǒng)、龐雜的寺院內部管理體系。格魯派寺院在具體功能方面集傳承、研習佛教教義和鞏固、強化政教合一的封建農奴制度為一體,可謂是藏傳佛教寺院管理與運作的集大成者。因格魯派為藏傳佛教創(chuàng)立最晚的一支宗派,在西藏歷史上也處于政教合一制度的發(fā)展鼎盛時期,所以其寺院的內部管理體制也極具制度性、等級性和獨立性。薩迦寺的管理模式基本沿襲了八思巴時期確立的制度。由于薩迦寺發(fā)展中經歷了幾次分裂與變遷,使寺廟內部的管理體制也隨之發(fā)生了一些變化。總體上看,元代時期薩迦派兼管宗教與世俗的歷史傳統(tǒng),也即政教合一的端倪,在薩迦派寺廟管理中留下的痕跡較為明顯,一直到西藏的民主改革前夕,薩迦寺座主始終是薩迦派及其屬民的最高領袖和統(tǒng)治者。噶舉派作為一支體系龐雜的宗派,支派眾多,且大部分已在歷史上銷聲匿跡,未能掌握這方面有效的資料,今后仍有很多填補的空白。就楚布寺和止貢寺的歷史和現狀來分析,噶舉派以活佛為主實行寺院內部管理的傳統(tǒng)最為突出。雖說噶舉派最先采取活佛轉世制度,但止貢派采取這一形式傳承寺院座主則在很晚才出現。如前所述,從起初的血緣為主傳承寺院座主的形式到后來的活佛為主,這是止貢寺歷史發(fā)展的轉折點,也是止貢噶舉這一宗派得以存續(xù)和發(fā)展的一個重要因素??傮w而言,藏傳佛教寺院的內部傳統(tǒng)管理模式具有以下幾個明顯特征:
首先,寺院僧人等級森嚴,職務分工明確,管理自主性強,體現出政教合
一制度下寺廟管理的政權特性。寺院內部管理一般都由兩套機構組成,即宗教事務機構和行政機構。因宗派的不同,其形式和名稱也不盡相同;在同一宗派內,又因寺廟規(guī)模大小而機構設置有差別。寺院的活佛、普通僧尼都有嚴格的等級制度,不同的級別享受的待遇和特權規(guī)定明確。寺院的內部管理還涉及其屬下為數眾多的莊園和牧場,從而寺院還具備了政治、經濟、教育、司法等職能。
其次,寺廟傳統(tǒng)內部管理中活佛的威望始終有深厚的歷史根基?;罘疝D世系統(tǒng)最初的產生就是為解決宗派發(fā)展前途和寺廟繼承人問題。藏傳佛教巧妙地運用佛教的“三身”學說,創(chuàng)立了獨特的活佛轉世文化。其實,藏傳佛教各大宗派的活佛傳世系統(tǒng)產生背后,都有當時特殊的歷史背景。合理、有效地解決傳承就是這一制度產生的直接原因。幾百年來,活佛已成為藏傳佛教傳承與發(fā)展中的關鍵性人物,甚至可以決定一個宗派和寺廟的興衰成敗。在傳統(tǒng)的寺廟內部管理模式中,活佛的地位更是不可替代。活佛總攬寺廟內所有的僧職的任免權,對寺廟的重大事件和發(fā)展方向有著無可爭辯的決定權。隨著政教合一歷史的發(fā)展,活佛不僅是寺廟的宗教、政治、經濟等實際事務的掌管者和當地的宗教領袖,而且很多活佛還是當地的最高行政官員。
第三,作為寺院二級部門的“扎倉”擁有較大的獨立性和自主性。很多時候,格魯派寺院的扎倉相當于一座獨立的寺廟,其內部具備一個寺廟正常運行的所有條件,如經院、堪布、僧人、經學組織以及經濟收入等可以完全獨立運行。一些扎倉內部的事務完全由扎倉堪布單獨決定,不需要向寺院一級組織呈報,如扎倉的格貴、翁則、聶倉等均有扎倉堪布任命。一些扎倉還有專屬自己的扎倉豀卡,如哲蚌寺郭莽扎倉、阿巴扎倉、色拉寺杰扎倉都在東噶宗有各自的豀卡領地。扎倉堪布一職也享有很大自主權,色拉寺杰、麥、阿巴三個扎倉少數堪布的任期,據記載分別為25年、18年、17年、13年,一些只有兩年。《色拉寺杰扎倉舊約》中記有:“擔任職務十年,期滿即自行辭去”??梢钥闯?,扎倉堪布雖需經過寺院和原噶廈政府的推舉和任命,但扎倉內部的約定和規(guī)則仍是重要決定因素。拉薩三大寺的扎倉堪布還有出席舊西藏噶廈政府重要會議的資格。一獨立的扎倉其實就相當于一些中、小型寺廟。
再次,寺院扎倉下一級的康村,則根據僧人各自的籍貫來組織、區(qū)分。這些康村囊括了西藏及以外的藏區(qū)、蒙古等地,甚至國外一些藏傳佛教流行區(qū)域;有的則精確到目前的縣一級區(qū)域。這樣,一方面顧及到不同地區(qū)僧人的生活習俗和語言特征;另一方面則出于便于管理和組織。這也是寺院內部管理體制的一個極具人性化的特征,體現了對藏傳佛教寺廟管理的繼承與完善。
三、幾點啟示
藏傳佛教寺廟傳統(tǒng)的內部管理模式發(fā)展到近代西藏,雖然對佛教這一外來宗教的本土化、寺廟的規(guī)范化等方面產生了重大的影響,自身也從無到有,從模仿到創(chuàng)新,從外來文化到本土文化,逐漸發(fā)展成為一套系統(tǒng)、完整的寺廟內部管理體制。但由于其本身誕生于政教合一的制度下,帶有嚴格的等級制,以及政治、經濟上的壓迫性和剝削性,根本決定權始終掌握在少數上層僧侶和官員手中,處于最底層的廣大僧眾沒有任何政治權力和經濟權力可言。西藏民主改革以后,開創(chuàng)了藏傳佛教民主管理的嶄新模式,徹底消滅了在政教合一制下形成的寺廟封建特權。寺廟民主管理這一新型管理模式是西藏民主改革的勝利成果,是社會進步的必然選擇。但是,由于藏傳佛教領域一直處于反分裂斗爭的前沿,始終面臨著達賴集團利用宗教進行的嚴重干擾和破壞,加之宗教在社會變革和發(fā)展中的相對滯后性,寺廟仍然在許多方面存在著與社會主義社會不適應、不協(xié)調的現象。從其形成歷史和特征上來看,在繼承部分合理內容的同時,仍要對傳統(tǒng)內部管理模式進行深入的審視與反思。
首先,在新時代條件下,藏傳佛教寺廟應進一步正本清源、返樸歸真,弘揚其傳承信仰的首要功能。作為繼承和弘揚宗教教義的根本場所,藏傳佛教寺廟在歷史上始終扮演著宗教根據地的角色。無論是各大宗派相繼建立的母寺,還是在發(fā)展和擴張過程中陸續(xù)建造起來的屬寺,它們首先是以弘揚各自的教義為己任。所有寺廟中都設有堪布、翁則、格貴等重要職務,這些都在經學過程中承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一座寺廟或扎倉的堪布往往是僧眾的主要經師,也便成為僧人們的根本上師??安嫉慕泴W思想和言傳身教對其弟子們影響重大。而翁則承擔著指導和監(jiān)督學習經典的責任,在寺廟舉行的各種經學和佛事活動中顯得格外重要。格貴是維持寺院清規(guī)戒律的僧官,在保障寺廟信仰傳承的純潔性和統(tǒng)一性上發(fā)揮著重要作用。此外,還有一些重要職務分布在寺廟經學體制運作中的各個環(huán)節(jié)。誠然,寺廟中的一些職務在政教合一制度下,曾經包攬過宗教事務以外的世俗政治內容,成為推動和維護這一制度的繼承人。按照結構功能派的觀點,社會體系的各個部分相互依存、相互影響、彼此制約,任何一部分的發(fā)展和變化都會影響到其它部分的變化,進而影響整個體系。宗教被看作是一種社會機構,一種體系化了的人類行為的形式,是這個社會的組成部分,具有自己的功能,而其發(fā)揮的功能與社會體系有著密切的關聯(lián)。藏傳佛教寺廟的傳統(tǒng)功能也就與當時政教合一的社會屬性有著緊密聯(lián)系。但從那些職務在寺廟設置的初衷分析,也都離不開傳承宗教信仰這一首要任務。剝開政教合一這一歷史制度下的特殊功能,藏傳佛教寺廟的內部管理模式方能體現傳承信仰的首要性。
其次,加強和創(chuàng)新寺廟內部管理始終遵循政教分離的根本原則。政教分離是現代政治學的一項基本原則。傳統(tǒng)的藏傳佛教寺廟內部管理模式機構龐雜,功能完備,且凌駕于世俗社會。而在當今社會,游離于社會管控之內,并越權干涉世俗事務的傳統(tǒng)的寺廟內部管理模式,早已不符合我國社會主義社會的各項制度,并違背現代宗教發(fā)展的普遍規(guī)律。依法治國是我國建設和治理國家的一項基本方略,寺廟作為宗教活動場所和文物遺產單位,已納入了國家法律體系中實施依法管理。為進一步維護西藏宗教領域的和諧穩(wěn)定,西藏黨委政府作出了加強和創(chuàng)新寺廟管理的決定,強化依法管理和政府管理寺廟的力度。而寺廟作為宗教活動場所,是宗教信仰和活動的衍生物,研習教義、傳承信仰是其主要功能,也是其存在的主要價值。廢除寺廟的封建特權,剝離寺廟與社會政治、經濟、教育等方面的牽連,是社會各項事業(yè)順利發(fā)展的基本保障,也是藏傳佛教健康發(fā)展的內在要求。
第三,總結經驗,立足實際,探索建立寺廟管理長效機制。傳統(tǒng)的寺廟內部管理模式刻上了深深的制度和時代烙印。藏傳佛教寺廟傳統(tǒng)的內部管理模式畢竟催生和成熟于政教合一制度下,內部運作中處處體現了階級社會固有的屬性。公共資源的壟斷和鮮明的等級性在傳統(tǒng)管理模式下表現得淋漓盡致,大多數普通僧人處于被壓制或依附于寺廟的狀態(tài),甚至很多僧人是被迫選擇削發(fā)為增。普通僧眾幾乎沒有表達意愿的權利,對寺廟的重大決策和發(fā)展前途的影響更無從談起。寺廟民主改革后,廣大中、下層僧尼已成為寺廟的真正主人,寺廟的重大決策都由全體僧尼民主討論決定。這與傳統(tǒng)的以個人意志來管理和決定寺廟事務形成鮮明對比,是寺廟管理與社會發(fā)展自然接軌,并走向現代化的必然結果。但是,寺廟的內部管理仍需系統(tǒng)化、規(guī)范化、制度化,使寺廟進一步協(xié)調和社會發(fā)展與穩(wěn)定的關系,消除不適應社會的某些功能,發(fā)揮其在社會發(fā)展中的積極因素。因此,在加強和創(chuàng)新寺廟管理過程中,建立健全內部管理的各項制度顯得尤為重要。在現代管理理論和實踐中,制度是管理的基石,也是管理有序的保障。任何一項管理活動都必須要在制度層面上“規(guī)定”和協(xié)調諸方面事宜,如組織的架構、人員的行為規(guī)范、相關的工作程序等。所以,某種意義上,管理無疑就是“制度”實施的全過程。
同時,在注入現代管理理念、重構寺廟內部管理模式的基礎上,對傳統(tǒng)模式進行認真揚棄,保存部分原有的寺廟分工與稱謂,將藏傳佛教傳統(tǒng)管理智慧和現代管理理論有機結合起來,使盡可能體現藏傳佛教厚重而獨特的歷史文化內涵,對探索建立符合當下實際與西藏特點的寺廟管理體系具有重要意義。
(網絡編輯:旦增朗達)